“摆渡人”杯获奖作品:《三镇好人备忘录》
他在干什么?“渡人,渡己,渡世间的善良。”
——致敬三镇好人
一
大家给了我许多新的标签,但我觉得还是喜欢叫我老吴,虽然我才二十六岁,这样叫亲切些。
疫情对谁都一样,都来得太猝不及防。我一收到有关新冠病毒会攻击老人的消息就坐不住了,我从小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他们教育我引导我长大成人,奶奶刚犯了脑溢血,爷爷可不能再出事了,我抓紧置办了各类物资火急火燎地带回家给他们囤着。
老人家们不是不清楚,也会恐惧,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罢了。回家让爷爷带上口罩的时候,他静静地抬起布满纹理的眼皮注视着我,把口罩摘下来边端详着边说:“你给我这么多口罩我也戴不完,应该要给所有人都带一个。”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经过短暂对视后,我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让所有人都带一个啊!”爷爷不经意的话确实提醒了我。“一会儿我去对面王奶奶那问问她需不需要吧。”邻居的爷爷奶奶们看着我长大,现在自己也到了有能力照顾他们的年纪了,多一分保障才好。
敲开了对门王奶奶的家门,我的故事从这一刻就开始了。她弓着背抬头盯着我,看我的眼神即陌生又温柔,我递过去一包密封的口罩,她用方言问这是要干嘛,我用跟爷爷讲得方式又慢慢地跟王奶奶说了好几遍,她好像听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谢谢啊,娃也要照顾好你爷爷奶奶。”她留着门露出光照亮楼道,等我敲开下一户人家的门才转身回到家里。
一晚上口罩就分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回家的时候看着楼里老年人出们都带上了口罩,我也心安了不少。
提供免费口罩并帮忙送达的消息越传越广,我走出了小区奔波在各大街小巷,也从河的一岸跨到另一岸的土地上,全副武装的我骑着电动车在我熟悉的城市里来回地穿梭,运送着他们需要的东西,还参与着无数个家庭同时发生着的故事。越来越多我不认识的人联系上了我,有的人将信将疑,打电话试探了好几次,直到收到了口罩那刻才打消了顾虑转换了另一种眼神目送我离开,有的人选择信赖,帮助着我联系更多的资源,把我介绍给更多有需要的人。无论是怎样的态度,我都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们,:“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每一次想起他们接过物资时眼睛里流露出的笑意,灌进大衣的冷风也有了温度;每一次正面的反馈都会更加坚定我的信念,“就这样坚持下去吧”我对我自己说。
二
不过一切事情都不会那么顺利的进行,包括做好事。
我不是一直都是正能量满满的元气工具人,我也有负能量的部分。
好事不会成对来,但祸一定不单行。前脚我被官方机关通知有人举报我倒卖药品牟利,后脚奶奶病情恶化需要紧急送到医院。配合调查时我脱不开身,就呆愣愣地坐在办公大厅里,有时候抱着头蜷在凳子上,有时候闭着眼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害得自己连在奶奶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都无法陪伴在身边。奶奶的情况时时刻刻牵动着我的心,现在这普通又严峻的生活让通往医院的路上难关重重,可我又被束缚住了臂膀,只能叹息,帮不上任何忙。
我从来不求鲜花和掌声,可谁会想到竟然会有人暗地里捅上了我一刀?自己垫钱买的药在别人口中成了赚钱的工具,是自己哪里还没有说清楚,哪里做的不够好?虽不至于心寒,但是我愤怒,我咬牙切齿,我无奈,我开始动摇。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懊恼和怀疑自己的同时,已经有许多未曾相识的志愿者在为奶奶住院的问题奔走,他们动用自己身边的所有资源帮忙联系医院,像担心自己亲人一样关心着我们;无数个了解我故事的人在想尽办法证明我的清白,用他们未加修饰的语言简单陈述,不停地还原着事情的真相;千千万万个人关注着我鼓励着我,和我一样也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耽误了好几户人家的派送,我只能挨家打电话说明我所处的情况,好别让他们苦苦等待。也不知是不是我的无奈和委屈透过电话传到了另一边,他们总是安慰我:“只管做好好事,上天会衡量的。”警察这边也有知道我的故事的,没有刻意为难我,谈话还算顺利。我抬头望望窗外的武汉,期待着好消息传来。下一秒,爸爸的电话打了进来。他一开口,告诉我奶奶成功住进了医院,目前状态良好,我紧皱的眉头才终于得到了松绑。他又一句“原来你救人也算是自救啊”点醒了我,没有过多评价,没批评,没表扬,但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理解了我的所做所为,我也原谅了自己。我不知道我的这份爱心流转到了何方,经历过怎样庞大的机制作用,但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我最在意的人身上。不用多说,一个字:值。
城市在悄悄复苏,我也在给自己悄悄打气,“好人终究会占上风的”,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三
风波过后,已经没有任何事情会打消我送药的念头,我必须坚持下去来回报那些向我伸出援手的人,传递更多善良的力量。
从前,我早上六点多就打开手机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到夜里两三点我还在不停地浏览、刷新,生怕错过一条求助信息。经历久了一个人担惊受怕的感觉,难免得会神经高度紧张,压力下熬夜和脱发成了标配,我也担心过天天如此自己能撑多久。
有次傍晚,当我把防护服按约定好的时间送到一名小姑娘那里时,她下了楼,却有气无力地回复我说不用了,是特意来跟我说谢谢的。昏暗的灯光下,口罩可以遮住大半张脸,可是遮不住她那双布满血丝、空洞的眼睛,眼神是欺骗不了人的,她那失了魂的神态不免让我担心她的状态。原来,那件防护服是为送她爸爸去住院的准备的,只是等一切都到位的时候,爸爸却已经不在了。她哽咽着留下句:“这套防护服给更需要的人吧!”匆匆地转身就走了。 安慰的话我不敢多说,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背影,我也想转头离开这里。
在回家的路上,我自己孤零零地骑着电动车走在原本车水马龙的鹦鹉洲长江大桥上,忽然没有理由地放声哭了出来。一想到此时此刻有无数个个家庭正处于苦苦挣扎之中,我的心就像被猛地揪起一般,更是说不出的难受,死亡和绝望就徘徊在我们的眼前,它时刻提醒着我要跑得更快一点,回复得更及时一点,还不要忘记珍惜眼前的一切,那些曾未被我们注意到的一切。
他们需要的帮助太多,有太多人需要帮助,我没有办法一一满足,所以总是觉得遗憾。我边思考着人生,边期待着能积蓄更强大能量。
某天起,越来越多的好心人选择通过我把物资分发出去,也有很多同龄人都和我一起为武汉做贡献,相似的信念让我们相聚在一起。我相信世间善良的人是会发光的,就像我们一样相互吸引、相互支持、相互鼓励,在这条路上走得愈发坚定。
武汉的气温开始升高,义务送药人的团队也逐渐壮大起来,一条一条求助信息在这里汇集,一股一股来自这个世界的力量在这里凝聚,世间的善意在我们这里交汇,将两者对接起来完成每一份物资应尽的使命是我们唯一能做并一直在做的事情。街边路口又出现新的装着送免费口罩的纸箱,骑着电动车的志愿者跨过江走向了更多街道,正能量的消息正赶忙传播到每一个被武汉疫情牵动着心的人那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群里大家叮叮当当的消息里收到的好消息总比坏消息多。
和在前线奋战的医护人员和形形色色奋斗在岗位上的人们相比,我们做的事情难度并不高,也无法让人们的生活发生重大改变,但一直有着它存在的价值。疫情面前,人们需要的有时候不仅仅是几只口罩,几身防护服,而是一份不至于绝望的希望。我见过有时候因为缺一盒只在江对岸药店才有的治痛风药,老大爷下不下来楼只能忍着痛在家里干着急;有时候就是因为差一瓶售空了的消毒酒精,在外坚持工作的人不敢进家门,止于门框的他们只能远远地瞧上屋里甜睡的孩子一眼;有时候就是因为少一顿留存着温度的饭,那个男人饿着肚子望向刚术后一刻也离不开的妻子,眉间又多出几丝皱纹。我们缓解不了他们的痛苦,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但只要能让他们的某个燃眉之急降下温,于我们来说都算是莫大的安慰。 我再想想那最初的最初,经我手送过去的可能不止是简单的物资,是在城市里流动的安心和温暖,我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希望,只是一根点燃希望的火柴罢了,至于这火柴能燃多大片,还是听天由命吧,强求不来。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五十多天过去了,从一个人、两个人、几十人又最后回到我一个人,终于到了人们不再需要我的时候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这也是我期待已久的一天,换下冬装的我也该买身新衣服迎接春天了,快递已经恢复,我终于可以放心网购了,也不知道外卖的情况怎么样。
这是我存在我手机的备忘录里林林总总的故事,记录着自己期待过、崩溃过、感动过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是说不清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反正在我看来,人生的厚度和长度总得追求一个吧。不废话了,武汉加油!
他在干什么?“渡他,渡他们,渡世间怀疑善良的人。”
祝所有好人一生平安,不被辜负,谢谢你们。
作者:况嘉璇 所在学校:山东省青岛第九中学 指导老师:陶文
本文系“摆渡人”杯全国高中生征文大赛三等奖获奖作品,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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