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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人”杯百强作品：《摆渡人手记》
《摆渡人手记》
阴间与阳间由一条河连接着，这条河就是三生河。阳间的人死去后，他们的灵魂都会来到三生河边，顺着河岸一路来到奈何桥渡口，然后乘船渡河进入阴间歇息。然而，死亡的突然降临又让那些灵魂心有不甘，他们徘徊于奈何桥渡口，回顾着人生的种种遗憾，想象着独处阴间的迷茫无助。于是很多灵魂便企望回到阳间，弥补一些遗憾，改变一些事情。这时候，那些灵魂的摆渡人出现了。——《摆渡人手记》
一、三生河
我死了，死在一场车祸中。
我只是个小混混，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无业游民。从小就是孤儿的我，很早就辍了学。后来就加入了某个帮派，然而我在那里一直都只是个充当炮灰的角色。前几天被派去给另一伙帮派送信，结果反被对方打了一顿。回到自己这边也只是收到了满满当当的冷嘲热讽。气得我去酒馆大醉一场。一出门看见一辆车开着大S的轨迹，眼看着就要撞上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估计是吓呆了，居然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辆车逼近，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了，立刻飞身上前把那个小女孩拉开。然后我只记得耳边“嘭”的一声巨响，眼前一阵模糊，随即我就昏死过去。等我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我睁开眼后费力地支撑着自己让自己起来，向四周打量一番，发现这里既不是先前我所在的街道，也不是医院。事实上我在一个河岸上。发现周围环境的异样，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是阴间？
好吧，不得不说这和我想象中的阴间一点也不一样。我原本以为阴间应该是一片凄风苦雨，路上鬼火森森，边上贴着各种高深莫测的黄色符箓，而接我的人是黑白无常，或者说是牛头马面。但是我现在所看到的是一片山清水秀的景色，就比如我身边的这条河，河水极其清澈，让我一下子想起曾经听过的诗：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日光照下来，湖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远处的山上长着许多茂密的树，它们就像是一片烟雾，迷迷蒙蒙，看不清楚。正当我四处打量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边那位小友可是要坐船？不嫌弃的话不妨让小老儿载你一程。”
我心下一惊，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那儿有一个小小的渡口，边上停泊着一艘小船，上面坐着一个老头。看来那老头就是叫我的那个人了。反正我已经在阴间了，就算有什么危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不可能再死一次。这样想着，我向那个老人走去。
“小伙子，准备好去阴间了吗？给张船票，小老儿我立刻就送你去奈何桥渡口。”那个老人咧嘴笑着，如是说道。
这下子我确认我是死了。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去阴间就阴间吧。可是这船票又是从哪里来的，附近又没有售票处，而我身上也没有钱。
仿佛看出了我心中的疑虑似的，那个老人又补充道：“就是你的记忆，随便三段记忆就可以组成一张船票了。如果不想给船票也行，那你就要在这三生河上来回三趟才可以去奈何渡口。怎么样，做好决定了吗？”
尽管说三段记忆并不算什么，可是我总觉得把自己的记忆交给一个陌生人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而且仔细想想，我这短暂的一生也没什么骄傲的回忆可以给人分享。思考良久，最终我决定在这三生河上走三趟。
老人抚掌大笑：“好好好，既然如此，小友你便帮我撑船吧。毕竟撑船是个体力活。”
我看了那小船一眼，窄窄的一艘小船，吃水也不深。这么一艘小船，撑起来肯定不费劲啊，于是我跳上小船，拿起竹篙轻轻一撑，小船荡开很远。我连忙把小船撑回来，不服气地对老人说：“那绝对是你老了，你看我一个新手就这样随便一划都把船划了那么远，怎么可能是个体力活呢！”
老人看了我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不要这么心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信你等会儿载个人试试。”
正说着，远处又走来一个人。他让老人送他到终点，也就是所谓的奈何渡口。老人让这个人坐在了船上，叫我撑船。不就是多了个人嘛，我不服气。接过竹篙又一次撑船，结果这次任凭我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让小船移动分毫。
我大惊，拉过老人悄声说道：“不是吧，这个人这么重？”
老人呵呵一笑，对我说：“小伙子，这你就不懂了。有诗云‘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啊！我们这小船，载的可不止是灵魂，还有那些灵魂所承载的愁思啊！这小船如此难撑，就证明这个人有没做完的事。小伙子还是我来吧。”
老人拿走了竹篙，使劲向地里一插，一用力，小船便轻轻荡开，离开了码头。等小船彻底到了三生河，老人又把竹篙丢给了我：“小伙子，这三生河上你便可以撑这船了。”
当我拿过竹篙又一次一撑，果然小船开始移动了。于是我就慢慢地划起来。没多久我就发现这三生河说起来是河，然而它并没有流动，宛如死水一般。把竹篙插下去也没能激起涟漪。反而老人和新乘客坐着的相对平稳的船头，似有波浪被激起。我目瞪口呆，这三生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老人坐在那里，和那个新来的乘客一起看着天空由白天到傍晚，再由傍晚到深夜，深夜又到了凌晨。沉默无言许久，老人从船舱中拿出了一坛老酒，倒出三碗，给了我们一人一碗。那个新来的乘客看到了酒后，淡淡一笑，说：“好啊，老人你有酒，而我有故事。不知老人你和那位撑船的小伙子愿不愿意听我讲故事呢？”老人说：“但说无妨。”
于是，我开始了作为摆渡人的第一次航程。
二、日出
三生河上的凌晨也和人间差不多。天边挂着稀稀疏疏的几颗星，远方已经出现了几分鱼肚白，看样子是快日出了。那个人盯着自己的酒碗许久，然后一仰头喝光里面的酒，随后便开口道：“说句实话，我觉得老天很眷顾我，也很不眷顾我。
“我的前半生其实一直都很幸运，尽管总会有一些灾祸，我总是能安全地挺过去。学业事业更是一帆风顺，年薪百万也不是问题。无论是遇到了什么，哪怕是破产危机这么大的事我都挺过去了。可是怎么这次就没让我挺过去呢？
“我这一生打败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连人称最为阴险难测的人心都打败了。可是我却败给了小小的病毒。可是怎么能这样？明明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已经处于上升期了，而我的孩子还没长大，我怎么就死了呢！我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啊！
“你看命运是不是很可笑，如此慷慨的给了我许多，给了我一个让人羡慕的前半生，最后就是靠着小小病毒把这一切收了回去。你说说是不是天意弄人？它如若想给我这一切，又何必收回？它若不想给我这一切，又为什么要给过我……”
眼前的男人说了一大通话，看起来愤懑无比，他又要了几碗酒喝，不一会儿便醉了。
我原本以为喝醉了酒的男人只怕是会更加愤怒不甘地向我们控诉上天的不公，却没想到他接下来这番话：“其实吧我就是个自私懦弱的人……我很怕死，而这次的疫情蔓延的又是如此之快……我很害怕……到最后这种恐惧就演变成了对身边的人的暴躁易怒……我知道我不该怪他们……毕竟我生病并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错……但是我很难控制住我自己……我很抱歉……对我的亲人们这么暴躁……在我生病的时候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陪着我……但是我是怎么做的呢，乱发脾气，灰心丧气……我对不起那些关心我的人啊……
说到这个，还有一些人……我也欠他们一句对不起……作为一个病人，本应该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我并没有……当我知道自己得了这病以后，就再也听不进别的话了……在生病那段日子……我就是各种无理取闹……但是他们都很耐心地对我……可是我呢，我也对不起那段时间以来一直不曾放弃的医生和护士啊……他们真心实意的希望我能痊愈……可是我呢……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说到这里，这个男人竟忍不住哭了起来。老人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论如何，你内心深处还是在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有所忏悔不是吗？你放心好了，所有心底存在着善良和温暖的灵魂都值得拥有被救赎的机会。”说完后，老人从船舱里拿出一个像极了古装剧里的道具的枕头，说道：“现在你需要睡一觉，相信我，一觉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那个男人充满希冀地问，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得知了自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然后乖乖地被老人哄去睡觉了。
“老头，你真觉得这样对这个家伙好？还有，随便哪一个枕头都比你那种要舒服吧？”我忍不住提出了我的疑问。
老人瞥了我一眼：“准备干活了！现在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奈何桥渡口了！”
我啊了一声，很显然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人无奈地看着我，叹了口气：“你小子还真以为我那枕头是哪来的道具啊，那是大名鼎鼎的黄粱枕！让这个人做梦用的！他刚才喝了酒后所说的就是他现在最深的愿望，或者说是他的心结。我们所要做的是进入他的梦境，帮助他解开心结！”
我很困惑，对于这个人而言，我和那个老人只是他阴间历程的过客，我们又为什么需要去帮助他解开心结、实现愿望呢？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我多想了，很快三生河上就出现了一个漩涡。老人指挥着我把船划到漩涡中央。此刻我真应该庆幸三生河是条不动的河了，否则我非得被甩出去。
一阵白光出现，本能迫使我闭上了眼睛。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在一间病房里了。老人看到我已清醒，点点头说：“那人已经回到那具躯体里了，他会在回光返照的时候道谢的。这个人死在日出的时候，所以只有在日出的那段时间他才可以实现愿望。”说完他就不再看我了，而是紧紧盯着那个人。
时间很快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医院的窗边已经隐隐可见鱼肚白。只见那个人开始动弹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护士连忙扶住他。他挥了挥手表示拒绝。然后说道：“不用了，我知道现在我就是个回光返照的状态。请让我把这几句说完
我很感谢在场的各位，谢谢你们在这段难过的时间里愿意陪着我，鼓励我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同时也很感谢你们愿意包容我这个任性的病人。”他坐正了身子，向在场的医护人员鞠了一躬，大家慌忙扶起他。他接着说：“有一句话我一直欠着大家，那就是对不起。很抱歉之前的我一直在随随便便地冲你们发脾气，很抱歉我之前一直不肯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不愿意相信医生。我很抱歉。”
此时此刻，窗外已有阳光洒进病房，他笑了一下，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上的人。在场的各位白衣天使请接受我的道歉吧。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告诉我的家人，我很爱他们呢？”一位医生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先生您不必这样的，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我们能理解病人的心情，所以我们愿意接受您的道歉，也愿意将您对亲人的爱转达给您的亲人，请相信我们。”
那个人笑着，却流出了眼泪：“谢谢……”此刻，阳光正洒在了那个人的病床上。一瞬间，那个人又回到了我们边上。
老人问道：“交代完了？那便走吧。”他带头走出了病房，我们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转眼我们又回到了三生河。此时此刻的三生河也是日出时刻。阳光照耀着河面，照耀着小船，也照耀着我们每个人的脸。
老人慢慢说到：“之前你一直说老天对你不好，其实我看来啊，你是很幸运的人了。直到最后一刻医生们都无怨无悔地愿意帮助你，直到最后一刻，你面对的也是象征着希望的日出。你看这阳光，其实一直照在你的身上，取决于你是否愿意抬头看。”
那个人笑了，轻声说道：“谢谢您。”
老人摇了摇头：“不必如此，这是我们摆渡人应做的。奈何渡口已经到了，这位先生。您已经可以选择下船进入真正的阴间了。”
他下了船，再次向我们道谢后便走向了奈何桥，向桥那头的城走去。
“你呢，你不下船吗？”我身后响起了老人的声音。
“啊？”我很茫然，不是说要走三趟吗？
老人呵呵一笑：“三生河是很宽容的，更何况你刚刚也是尽了一个摆渡人的责任，它已经允许你在这河上自由来回了。去吧，有什么问题，去找摆渡人手记吧，那会告诉你一切的。”
我先是一惊，而后反应过来，欣喜道：“那老人家我走了！”
我跳下了船，对老人挥挥手以示道别。然后也进入了那座城。
三、《摆渡人手记》
我走在这座城里，心里其实非常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正现在没事，不如去找找那本传说中的《摆渡人手记》好了。
找了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最终我才找到一间和摆渡人有关的房间。接待的人很友善，问我需要些什么，我回答道：“我想知道关于《摆渡人手记》的事。”
接待的人微微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老爷子叫来的吧，你刚刚肯定帮老爷子做事了。你还没意识到吗，你老早就见过《摆渡人手记》了啊。”
“我刚才没有见到任何一本书啊。”我很茫然。
“你在划船的时候没有意识到吗，在刚刚启程的时候，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划动小船，而在三生河上你就可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三生河就是《摆渡人手记》啊！我相信你也注意到了那三生河根本不像一条河，的确，那里面并不是水，而是记忆。你可以试试看，伸手捞一把三生河河水，你看到的其实是每一个被救赎的灵魂的记忆。每一个摆渡人都会帮助迷茫的灵魂提供他们需要的帮助。每一个灵魂最后的心愿达到后，只要他们是善良的，他们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就会汇入三生河。有如此多的力量、如此多的善良的灵魂在帮助你，你当然划得动船。
“所谓的摆渡人，其实并不一定只是一个人，对吗？你生命里的每一个温暖善良的灵魂都可以是你的摆渡人，帮助你度过每一件事情。
“不过最重要的也得看被摆渡的人愿不愿意被摆渡，愿意接受他人的帮助，也愿意帮助别人的灵魂，才可以平安地度过三生河。你刚才帮着老爷子摆渡了一个人对吗？某个意义上来讲你也是一个摆渡人了。老爷子之所以会选你做助手，至少证明了你也是个值得被摆渡的人。”接待的人微笑着回答我的问题。
这下子我就明白多了，我想我知道该做什么了。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老爷子到底是谁啊？”
“他就是第一位摆渡人，其实之前摆渡的力量都是记载在他的“手记”上，后来他摆渡的人多了，参与帮助摆渡的人多了，他就把这些力量化作了这三生河。”
我点头致谢后，又一次穿过了奈何桥，一抬头，果不其然，那个老人在那里等我。
“来了？小友自觉撑船吧。”那个老人似乎知道我会回来似的，一来就把竹竿丢给了我。
我对着老人笑了笑，慢慢地划着船，沿着三生河，消失在了远方。
作者：钱雅婷 所在学校：杭州学军中学 指导老师：叶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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