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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人”杯百强作品：《夜渡》
《夜渡》
当枍萱得知她十五岁的弟弟闹着辍学的时候，她惊慌失措地找到了学心理学的我，希望我可以当面和枍苓谈谈。
我和枍萱枍苓姐弟一起长大，我从来视枍苓为亲弟弟。
几年没见了，我记忆中的枍苓还是那个到哪都拿着蜡笔，有些腼腆的小男孩。如今他正念着初三，怎么就闹着辍学了？我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课业，坐了最近一班的飞机赶回家。
枍萱说，弟弟一夜之间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像是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准旁人窥望。眼看着快要中考了，他的父母急得火烧眉毛，却又无计可施。
我简单地安慰他们后，进了枍苓的卧室。
再见枍苓，本该朝气蓬勃的少年正怏怏的趴在床上打游戏——桌上很凌乱，马克笔和彩色铅笔随意散在桌面，一个个纸团缀在化学课本上，好像在悄然发生什么不为人知的化学反应。
从我进屋开始，枍苓就有些敌意地盯着我。我看着他桀骜的神情，恍然忆起了当年的自己。那双眼充满对现实的不屑和不满，看似黑白分明，实则笼着迷雾。
当年的我，懵懂而倔强，守着自己的渡口，翘首待着哪位摆渡人，能够携着光向我走来。最终不过是任时间冲散了迷雾，我终于看清了路，却留在了岁月的缝隙中悔不当初。
“枍苓还记得我吧。”我在他床边坐下，拿起手机开始下载和他一样的游戏，“我不是来逼你去学习的——我和你一起玩。”
枍苓似乎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只是停下了手中的游戏，戒备地看着我。半晌，见我真的没有絮叨，才试探性地缓缓凑近我。
几天玩笑着相处后，枍苓终于愿意和我敞开心扉。
“我学习不好。”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枍苓红着眼眶对我说，“但我喜欢画画，素描水彩，可是爸爸妈妈总是说我是因为画画才不好好学习、成绩不好的。”
“你和爸爸妈妈说过吗？”
月圆夜凉，如水的月光温柔地落在枍苓的侧脸，清晰的分隔了明暗。
他紧闭着眼，咬着嘴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说过，我都说过好多好多次了，我不喜欢学习，我想画画，但是每次我考不好的时候，他们都会把我的笔、纸、画全部都毁掉。我真的好累，我真的不想再一遍遍地跟他们重复了。”
“我不想读书了，我觉得自己好笨。而学校的老师眼里只有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反正只有他们才考得上好学校，反正只有他们才配有梦想，反正只有他们才能有好的未来。”枍苓将心中承受的冷漠藏在眼中，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不要念书了，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的，我也能完成自己的梦想，我可以过的比他们都好！”
枍苓抱着头，哭得很无助。
我拉了一半的窗帘，让月光不至于打扰他的休息：“枍苓，你想拥有的东西其实都在你身边的雾里，只是你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看到它罢了。”
“枍苓，我明天要走了。我室友这几天疯了一样地给我打电话，说我如果再不回去写论文，导师就要来找我了。”我顿了一下，听着他逐渐平复的抽涕，“你一点都不笨，而且也没做错什么。你其实比我聪明多了，我初三的时候，为了显得自己聪明，白天上课的时候和同桌偷吃零食和聊天，在教室不看书，然后等到晚上回家再学习，一夜一夜地熬。”
我自嘲地轻笑：“我当时什么梦想都没有，只是为了和父母老师置气，可是等到什么都结束了才知道，无论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
枍苓闭着眼，呼吸声很平静。
“枍苓，等我离开后，你决定好就告诉我。你决定了什么就是什么，我帮你过你父母那关。”说完我便离开了他的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几天以后，枍萱如释负重地跟我说，枍苓愿意去上学了。他狡黠地把画笔藏了起来，一如往常地学习与画画两不耽误，只是不再明目张胆地忤逆师长。
枍萱开我的玩笑，说我不愧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像是现代极速社会，从容泛舟人心的摆渡人。
我摇摇头对她说，所谓摆渡人，就是该和渡者同乘一条船。有的船夫不知道客人想去哪里，又该怎么带他离开？
——而谁又能做别人的救世主？不过是跌过一跤的人罢，想做自己当年最想成为的人——想提着微弱的灯火，从团团迷雾中赶来，风尘仆仆、与赠疏风朗月，为他指明方向，供他选择。
我又操起了课业，溺于自己的悔，加倍地努力。我想保护所有脆弱懵懂的梦，免于不加理解的、一味的责难与抵触。
人的偏见本就像是一叶障目。
后来我听说，枍苓临毕业前的一幅画得了奖——画的是雾口的一叶扁舟。
作者：屈子然 所在学校：西南大学附中 指导老师：岳知伶
本文系“摆渡人”杯全国高中生征文大赛百强作品，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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