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张中国地图,在西北、西南一带最偏远、最高寒的地方,就是“三区三州”。那里,也是中国最大的集中连片深度贫困地区。
久困于穷,冀以小康。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团结带领全国各族群众,打响波澜壮阔的脱贫攻坚战役,“三区三州”作为这场战役的难中之难、坚中之坚,成为主攻对象。
脱贫攻坚决战决胜之年,“三区三州”的土地上发生着什么?当地师生经历了什么?教育面貌变化了什么?带着这些疑问,我们走进校园、走近师生,走进火热的脱贫攻坚一线。
今年8月到11月,中国教育报组织开展“决胜全面小康 决战脱贫攻坚·三区三州教育行”大型融媒体报道活动。由社领导带队、40多名记者参与,9路报道组分赴“三区三州”,行程数万余公里,足迹遍及31个县区市81所学校,发表文字报道26篇、视频报道29条。
一路上,我们触摸教育脱贫攻坚强劲跳动的脉搏,用笔端和镜头记录下教育人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气概,分享着当地群众大步走向小康生活的喜悦。
一路上,我们深切感受到党领导人民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减贫奇迹,欣喜地见证着注入新希望的土地上,上学路、教育路、脱贫路、小康路,越来越宽广。
上学路上,见证教育脱贫攻坚步伐
路,在脚下一米一米地延伸。
这是一条有形之路。它翻过雄壮的高山,越过纵横的沟壑,穿过荒芜的沙漠,通往一座座村庄,更通往知识和希望。
对于上学路的记忆,云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独龙江乡中心校老校长高德生铭心刻骨。
当年,为了到县城上学,他带着砍刀、背着干粮,滑过横在江面上的一道道溜索,爬过挂在绝壁上的一座座独木天梯,再翻过海拔3672米的垭口,待到双脚磨得满是血泡、血泡破了结成茧,才走出了独龙江乡。
这一趟,高德生要在悬崖陡壁间跋涉七八天。
采访中,记者总能听到类似的回忆。在“三区三州”,这样的坎坷上学路一度并不鲜见。
地域横跨青藏高原、帕米尔高原、云贵高原和黄土高原的“三区三州”,不缺少奇伟瑰丽的自然风光,其另一面也与“地势险峻”“交通不便”等词语紧密相连。
如今尽管交通条件已明显改观,但对许多居住偏远的山区孩子来说,上学的路仍堪比一次长途旅行。现实条件下,建设乡村寄宿制学校和改扩建村小、教学点,成为铺平上学路最重要的两条途径。
事情并非一蹴而就。
“教室和宿舍里没有取暖设施,我们只能依靠校服和哥哥姐姐们穿剩下的旧棉衣来保暖。我们用水在户外,每到冬天,我们接触了室外冰凉的水,手上都要长冻疮……”
这段话写于2013年冬天,作者是当时在西藏自治区江孜县江热乡小学读三年级的女孩格珍。她写信向对口支援江孜的上海叔叔阿姨们求助,希望能为同学们筹集一些御寒衣物。
7年时间不长,但足以出现很多翻天覆地的改变,比如一个地区的教育面貌和万千学生的上学路。
今天,格珍如果回到母校,可能会认不出这个自己上过学的地方:宿舍有了电暖气,教室装上了现代化的教学一体机,宽敞明亮的食堂每天饭菜都不重样。
跟随报道组的足迹,读者可以看到,随着教育脱贫攻坚的推进,优质教育资源的养分,被源源不断输进一所所学校的“毛细血管”——
四川大凉山,层峦叠嶂。
2015至2019年期间,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美姑县先后统筹资金18.66亿元改善薄弱学校办学条件,2019年又斥资12.5亿元,新建、改扩建学校30所。当地洛俄依甘乡小学今年新启用的校园里,新教学楼、学生宿舍、教师公寓应有尽有。而此前因为教室不足,学生不得不在食堂上课;没有宿舍,一些学生要走几公里山路上学。
甘肃临夏,沟壑纵横。
近年来,临夏回族自治州累计投入58.5亿元资金,新改扩建学校2491所。在该州东乡族自治县布楞沟村,昔日悬崖边上布楞沟小学,有了占地面积2000平方米的新校园和两栋气派的教学楼。6年前,学校还只有两间低矮的瓦房,校园外贴着山崖的羊肠小道又窄又陡,学生们走在上面尘土飞扬。
2018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四川凉山州考察时指出:“最重要的,教育必须跟上,决不能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总书记的嘱托,言犹在耳。报道组行走在“三区三州”,一所所学校如同一把把标尺,丈量着教育脱贫攻坚的成就,也为践行总书记的谆谆嘱托,提供了一个个坚实的注脚。
如今已经退休的高德生,驾驶着自己的小汽车,3个小时可到县城。那条曾经看不到尽头的上学路,早已变了模样。
“过去和现在,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高德生说。
教育路上,公平的阳光穿越重峦叠嶂
“知识改变命运,教育照亮人生。”
作为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根本性手段,教育在“三区三州”脱贫攻坚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两不愁三保障’,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义务教育要有保障。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采访路上的见闻,让记者愈发感受到,“义务教育有保障”几个字背后凝结着的责任和付出,重有千钧。
每年开学,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第三小学校长和永强,都要给一年级孩子上一节特殊的数学课,他会问孩子们同一个问题:“大家每个月有高原农牧民子女生活补助270元,营养餐补80元。小学6年里,国家要给每个人投入多少钱?”
“几千元吧?”有的孩子猜测。
“一年补助10个月就是3500元,6年就是2.1万元。”和永强揭晓答案,“迪庆州实施十四年免费教育,一年级学生虽然小,也要让他们懂得感恩。”
不止迪庆州,类似的优惠政策为“三区三州”学生的教育之路提供着坚实保障——
在西藏自治区,1985年开始实施的“三包”政策,在提供免费义务教育基础上,对农牧民子女实行包吃、包住、包基本学习费用。2020年西藏“三包”经费达25.48亿元,惠及学生64.86万人。
在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当地自2017年以来共落实各类资金20.57亿元,实现了从九年义务教育到十五年免费教育的跨越。义务教育阶段寄宿生生活补助惠及学生33万人次,营养改善计划惠及学生35万人次,均实现目标人群全覆盖。
……
“两不愁三保障”是脱贫的硬指标,控辍保学是保障义务教育的重中之重。
为了找回3名失学的孩子,“劝返小分队”要跑多少路?答案是:足足走9天,往返行程超过万里,火车票加起来有19张。
在甘肃临夏州康乐县采访时,报道组听到了这个让人震撼的故事。
两年前,王雅婷三姐弟被“劝返小分队”从新疆奎屯找回,如今三姐弟已升入杨家沟小学三年级。“学校真好!”王雅婷已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对家人说过这句话,“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早上叫醒弟弟妹妹,一起上学。”
很多时候,控辍保学工作要克服的,不仅是空间距离上的遥远,更有群众观念上的阻隔。
“送娃去读书吧!”
“娃娃上学了,谁来干农活、挖虫草?”
“虫草总有挖完的一天,娃娃只有进学校好好读书,将来才有出路……”
经过当地政府和教育部门不懈努力,来自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道孚县一个牧民家庭的拉姆,终于在10岁那年走进了校园。
穷,辍学,跟父母上山挖虫草,早早结婚生子,没有文化收入低,带着孩子上山挖虫草……这曾是当地许多农牧民的人生。
这些年,一个又一个藏族娃娃靠着读书走出大山,让家长们看见教育的力量:“最好的‘虫草’在学校,最好的出路是读书!”
这,比任何标语和口号都要打动人。
对此,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共和县政府教育督导室副主任华本太体会真切:“原来劝返小组找到辍学孩子时,他们很少理睬别人,现在见到工作人员来了,孩子们会主动说‘我想上学,我想读书’。”
有形的路,帮人们打破地理上的桎梏;无形的路,把千家万户与希望连接在一起。
随着脱贫攻坚步步推进,教育公平的阳光透过重峦叠嶂,照亮了贫困地区孩子们脚下的路,给他们的未来送去无限可能。
脱贫路上,从不乏教育人的身影
打赢脱贫攻坚战,教育人责无旁贷。脱贫路上,从不乏尽锐出战的教育人身影。
“今年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战脱贫攻坚之年,全国广大教师用爱心和智慧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点亮万千乡村孩子的人生梦想,展现了当代人民教师的高尚师德和责任担当。”第三十六个教师节前夕,习近平总书记向全国广大教师和教育工作者致以节日祝贺时深情地说。
在采访中,记者被“三区三州”教育人的奉献精神深深感动。
1995年,19岁的拉毛草高中毕业,成了甘南州合作市佐盖多玛乡德合茂小学唯一的教师。当时学校没水没电,几十名学生挤在破旧的瓦房教室里。一片一望无际的无人区草甸,是她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一次,3匹狼拦住了她的回家路,没有任何通讯工具的她只能与3匹狼对峙。所幸,濒临崩溃时,一位路过的牧民救了她。事后,拉毛草的家人、朋友极力劝她离开。想起孩子们纯真的眼神、村民们的一声声“老师”,她最终还是决定留下。
某种意义上,每位工作在深度贫困地区的教育工作者,都是坚守在脱贫攻坚一线的战士:有的几十年如一日执教在雪域之巅,有的耕耘在一望无际的草原腹地,还有的默默在大山深处为学生托举明天——
“我想让学生们明白,要想使家乡脱贫致富,就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增长见识和知识后,再回来建设家乡。”云南迪庆州民族中学教师唐学文说。
“我希望我的学生有一天也能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西藏阿里地区札达县曲松乡教学点教师才旦多吉说。
“全乡就这么一所学校,必须要让群众认可。”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多彩乡寄宿小学校长扎西文毛说。
……
有人在原地坚守,还有人不远千里前去支援,情之所向,无问西东。
“你打算在这里干多久?”
“后半辈子。”
不假思索的回答让记者有些猝不及防。说这话的是新疆喀什地区莎车县第一中学党总支书记蔡军温。4年前,连续多年获评“优秀校长”的他,从老家山西运城来到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南角的贫瘠之地,开始了自己的人生“下半场”。
在这里,他一手抓管理、一手抓教学,即便积劳成疾回内地做心脏搭桥手术,前后也仅用了不到20天就悄悄返回工作岗位。
当地群众对教育的态度让他感动。“有一次,一位家长隔着栏杆看到自家孩子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正做广播操,竟然激动得落泪。”看到这一幕,蔡军温继续坚守在南疆的信念更坚定了。
不知不觉中,蔡军温口中的莎车从“他们”变成了“咱们”,在内心深处,南疆已成他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
好日子是干出来的。有人以教育为“武器”与贫困斗争,也有人冲锋陷阵,一头扎进乡村,带领乡亲们走向小康——
大渡河畔,来了位“种花”书记。
四川甘孜州泸定县盐水溪村,此前在镇上中心校担任副校长的驻村第一书记高基平,为村子确定了种高山雪菊这条产业脱贫路,2018年全村所有贫困户全部脱贫。如今的盐水溪村,水来、路通,花开、人富,大渡桥横天路短,种菊脱贫尽开颜。
黄土高坡上,桥梁专家变身农业大咖。
甘肃临夏州康乐县胡麻沟村,来自兰州交通大学的驻村第一书记贺国栋,暂别桥梁专家的身份,用那双画惯了图纸的手干起了农活。驻村的900多个日日夜夜里,他带领的养蜂合作社规模日益壮大,全村2019年底通过验收,提前实现“脱贫摘帽”。
甘南草原上,有位“包春天”。
甘肃甘南州舟曲县曲告纳乡燕必村,来自州教育局基教科的驻村工作队副队长包春德,给建档立卡贫困户购置优质花椒苗和藏鸡鸡苗,实施种植、养殖“两条腿”走路,今年全村脱贫,也收获了村民给他起的新名字。
万夫一力,天下无敌。
“三区三州”脱贫攻坚主战场上,奋战在一线的教育扶贫干部,用青春和汗水深耕着脚下的热土,写下一个个“春天”的故事。
一份份付出,一分分努力,最终汇集成脱贫攻坚的伟大胜利。
小康路上,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
行走在“三区三州”,透过一所所学校的变化,一张张绽放的笑脸,以及一个个家庭命运的变迁,记者看到,与教育跨越同向而行、互为表里的,是贫困地区群众脚下徐徐铺开的小康路。
修葺一新的校园、设备齐全的教室、阳光自信的学生……听当事人讲亲身经历、看当年的老照片,更能明白这看似寻常的一切何等来之不易。
在易地扶贫搬迁家庭的孩子身上,这一点体现得尤为鲜明。
转入新学校3年了,西藏江孜县江热乡小学六年级学生贡确旦增越来越喜欢这里。2017年,他和父母搬到了江热乡隆桑村易地搬迁点。彼时,他还想不到,这对自己今后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隆桑村第一书记索朗达瓦告诉记者,搬迁点启用之初,来自周边七八个村的127户村民全部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几年来,通过开展产业扶贫和鼓励村民外出务工,隆桑村已经实现整村脱贫。
“家里现在的生活比搬迁前好多了,住上了新房子、收入提高了,孩子的成绩也比以前好了。”说起家庭迎来的变化,贡确旦增的母亲脸上挂着笑容。
在与江孜县相距上千公里的新疆和田地区策勒县,当地固拉哈玛镇小康新区小学的232名学生,179人来自昆仑山里的易地搬迁家庭。新学校里,孩子们吃着免费的饭食,穿着免费的校服,在教室里使用现代化的教学设备,在塑胶跑道上奔跑玩耍,再也不用担心以往土操场上漫天的黄沙落满衣服、头发。
脱贫攻坚不仅改变个体和家庭的命运,也能推动一个民族一跨千年。走进怒江州贡山县独龙江峡谷深处,报道组亲眼见证了这一奇迹。
千百年来,当地独龙族同胞聚居独龙江峡谷,狩猎捕鱼、刀耕火种。因自然条件恶劣、交通闭塞,当地长期处于深度贫困状态,2010年时,6930多名独龙族群众中,贫困人口占一半以上。
打那以后仅仅过去8年,到2018年底,这个“直过民族”已实现整族脱贫:贫困发生率降至2.63%,孩子们乐享十四年免费教育。
十几年前,为了引进能讲好普通话的教师,高德生曾带着村民,在被大雪封堵的高山上清出一条路。
十几年后,会说普通话的孩子已经长大,他们沿着新修的公路一批批出山读高中、念大学,又一批批从原路回到家乡,用知识带领乡亲走向小康。
三千多年前,先民咏叹“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新中国成立伊始,毛泽东主席提出国家富强的目标:“这个富,是共同的富,这个强,是共同的强,大家都有份。”
如今,我们行走“三区三州”,深切见证党领导人民创造的这一人类发展史上的伟大传奇:
经过8年持续奋斗,我们如期完成了新时代脱贫攻坚目标任务,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消除了绝对贫困和区域性整体贫困,近1亿贫困人口实现脱贫,千百年来困扰中华民族的绝对贫困问题即将历史性地画上句号!
与此一同实现的,包括“三区三州”在内,全国10.8万所义务教育薄弱学校办学条件得到改善,20万名建档立卡辍学学生动态清零,教育教学质量大幅提升,各项资助政策落实到位,义务教育有保障目标基本实现……
历史,必将铭记这个伟大奇迹。
我们,用笔端和镜头为伟大奇迹郑重立传,留下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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