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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人”杯获奖作品：《自由》
自由是鱼在水，是鸟在空，是我在我深爱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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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智能陪伴型机器人的上市，为不能生育和不愿养孩子的父母带来便利，性能好价格高的定制机器人足以陪伴一对夫妇走完一生，在老龄化和恐婚现象严重的如今，机器人受到极大推崇。
她是01型号的定制机器人，启动时看上去约莫六岁，芯片只有一个孩子的思维程序。
她第一次睁眼看见的就是她的买主，大概是雏鸟情绪吧，她认定眼前的人就是父母，于是01礼貌地鞠躬问好，在那个被商家编入的程序里，懂事与听话刻在了芯片最深处，“早安，爸爸妈妈。”
父母微笑着望向她，“早安，顾念。”那是她的新名字。
顾家父母的刻意隐瞒使得顾念坚信自己是个普通的人类孩子，即使有时候她不能理解周围人的快乐或悲伤，过去不曾拥有的记忆只是封存在脑海中的某个角落，会在不经意的一天重新想起。
七岁那年，她和平常人一样背上书包、坐上大巴，迎着朝阳和鲜花正式开启人生。
第一天上课顾念坐得极为板正，她看着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歪了歪头，“那是出，出门的出。”她甚至没有等老师说完，顾念昂起了脸似乎有些自得，“老师，这些字我都认识，那太简单了。”
“顾念，上课回答问题要举手，你应该遵守规矩。”老师不再微笑，“你应该等我说完再回答的，即使你说的没有错。”
“对不起老师，我只是有些激动，但我还是答对了，您会夸奖我表现的好吗？”顾念歪了歪头，在等着一句表扬。
“我不会表扬你的，现在，坐好，不要打扰其他同学上课。”老师板了板脸，顾念低下头，看上去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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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念，在学校学得还好吗？和同学相处的愉快吗？”
顾念端过盛菜的盘子，仔细想了想班里的同学，“他们经常和我说话，多是问我问题，但不会和我一起做游戏。”她希望顾母能告诉她解决办法，因为别的孩子玩游戏的样子让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想加入。
“不和同学做游戏也好，省的耽误学习。你们老师跟我反映你脑瓜聪明就是不好好听讲，你下次不能这样了。”很显然，顾母没有在意她的失落，或者说，一个机器人怎么会失落呢，顾母点了下顾念的头，“他们邀请你也不许去，你就好好学习拿满分，以后有的是时间玩。”她垂下了头，小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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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大人，要玩捉迷藏吗？”
顾念从一大串公式中回过神，这是她第一次被邀请，她看着那条鲜艳的手帕、又看了看黑白的题目，摇了摇头，“我的成绩还不稳定，需要巩固，所以不去了。”干脆的拒绝，四周的人哄笑着散去，邀请者愣了一下僵着脸离开了，顾念这才想起那是班里倒数的孩子，她继续念叨着，嘴里的公式不知不觉变成了丢手绢的儿歌。
后来陆续也有人邀请顾念加入游戏，她都说要学习拒绝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邀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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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顾父顾母购买了01是瞒着家里的亲友的，也正因为周围人的不支持，他们带着顾念来到了陌生的小城市，一切从零开始。
顾父是机械维修师，顾母是编程师，铁饭碗到哪都能混得下去，也因此顾念是机器人的事情几乎没人知道，顾念的小天才名号在市里格外有名。
顾母喜欢多才多艺的孩子，于是顾念参加了许多兴趣班，每个假期也要从早学到晚，老师不止一次赞叹她的勤奋与天赋，在这些繁复的课程里，她似乎接触了自己的第一个爱好。
绘画。
当她拿起画笔，她第一次感觉到心脏在跳动，哪怕是空白的纸在她眼里也有彩色的花纹，她没有听老师在同她讲什么，甚至懒得捧场鼓掌。她握着笔肆意地勾勒处轮廓，仔细端详了一会，便小心地落了笔描绘细节，她的手腕灵活的动着，在黑色线条一点点交接起时，一只衔着花的鸟跃然纸上。
她专注地盯着笔尖，旁若无人，只剩下笔在纸上摩擦产生的沙沙声充斥了她的世界。老师在呼唤她，她浑然不知，直到最后一笔落下，那朵被白色的鸟衔来的七彩花似乎照亮了四周的黑暗，放笔的那一刻，不知道是谁碰倒了洗笔的水桶，杂着乱七八糟的颜色的水一下子污染了纸变作一片漆黑，顾念猛然回神，“对不起，老师。”
“不，不必道歉。”老师在呆愣过后露出狂喜，他挤到顾念面前脸上全是激动，“你真是太优秀了，你一定要学美术，你的天赋不该被埋没。”顾念听着与父母敷衍式不同的赞扬，眨了眨眼，心里面竟有些雀跃。
之后，老师上门向顾母提了这件事，言语间全是对顾念绘画天赋的赞扬，老师是顾念的学校任课的，便询问是否能让顾念参加美术社团，“您要知道，她的画张力十足，有感情有思想，在笔触使用上虽然生疏但比起大部分学生好得多，如果她加入，我保证，我会倾尽毕生所学教她。”
老师姓刘，是学生群里出了名的好老师，教的好、为人也不坏，只是徒弟们不学好，没能继承他高超的画技。
“很抱歉，小念已经决定加入学生会和文学社了，”顾母微笑看着站在门那边的顾念，“您问问小念吧，我们向来尊重她的决定。”
“我……”顾念看了看刘老师，又望向了顾母的眼睛，微微低头，一步步走向顾母，“老师，比起美术社我更喜欢文学社。”她没办法对顾母说不，即使她萌生了反对的念头。
“这样啊，这样，”刘老师站起来又跌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失望，只是有些悲伤，“如果你改主意了，随时来找我，你会是我的最后一个弟子。”刘老师有些颤巍着离开了。
当晚，顾父关闭了01的意识系统进行检查，顾母被繁复的编码绕的头大，忽略了的是普通文件夹里多出来的陌生数据，“只是系统的自动更新吧，以后少接触画画这种东西，免得系统出错，”顾母这样打算，对上午顾念的眼神有所忌惮，“老师说她的画有感情有思想。
可机器人，怎么可能有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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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那年，顾念在的班里转来一个学生，是外省来的有钱人家的孩子，顾念在她身上感觉到极为熟悉的感觉，她开始尝试主动交往，“你好，我是顾念。”“你好，我是江小五。”女孩笑起来很好看。
顾念和她成了朋友，受江小五的影响顾念也开朗不少。
江小五的性子很好，她很快和班上的人打成一片，老师提起她也都是赞扬；她的体育神经也相当发达，打破了顾念的记录在八百米上跑了第一。
“你好厉害啊，”顾念由衷赞叹，“要是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江小五看着顾念，微笑着，“可是我的成绩很差劲啊，这样也很厉害吗？”
“当然了，每个人的闪光点都是不同的，你忠于自己就好，再说了，你这么厉害，慢慢学成绩就会赶上来的，你一定可以的。”江小五微微颔首，低下了头。
后一次的考试，江小五的分数压了顾念一头，拿着成绩单的顾念看着顾母微笑的脸变成愤怒，“你为什么拿不到满分？作文的字你为什么不写好一点？你是不是不听话不好好学习？”
顾念缩了缩脖子，“对不起，妈妈，但我真的有好好学习。”
“你好好学习考不到第一？亏你跟江小五成天在一起，你就知道玩了，人家江小五一来就能把你比过去啊。”顾母看上去有些失望，顾念低下头只是不断道歉，顾父坐在餐桌旁摆弄着螺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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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今天去尝尝奶茶吗？阿成他们请客。”江小五熟练地搭上顾念的肩膀，没有意料中兴奋的答应，顾念轻轻甩下江小五的肩膀，向后退了半步与江小五保持一定距离。
“以后不要再喊我了，我觉得还是学习更适合我。”顾念看上去不大在意别人怎么想，拿着书回到座位上整理着笔记，江小五张了张嘴没说话。
又是一节课。
“那昨天说的事，你还去吗？”江小五戳了戳顾念的手，看着被攥皱的书页她歪了歪头，“你去美术社的话，我送你一套课外题。”顾念翻书的动作突然卡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表情再次柔和，“好。”
这大概是顾念拒绝刘老师后第一次来美术社，尽管在那之后刘老师对她颇为照顾，她仍是望着门那边沉迷绘画的老师往后退了半步，似乎在挣扎什么，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她转身想要逃开，“我妈妈说不要总画画，会耽误学习的。”
江小五一把拽住顾念，她是第一次这么严肃，“你到底是机器还是人啊，整天除了学习你还知道什么？明明是你说要来美术社现在又想走？你这是耍我吗？”她趁着顾念愣神一把推开门拉着人进去了，脸上才是又扬起笑脸，“刘叔叔，我来啦。”
顾念感到窘迫，攥着衣角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憋了几次才小声问好，“打扰了，刘老师，我们想看看画室。”她忍不住地瞥着四周。
“小五带朋友来啦，不打扰不打扰，你们喜欢就多看看，我这画还差点才能收尾。”刘老师抬了抬头就继续打量自己的画，直到停笔才发现两个学生都围着自己，倒是有点不大好意思了。
“原来小五说的朋友就是顾念啊，我还想着小五这么突然来找我了，你们感兴趣就试试手。”刘老师没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就像老熟人见面，亲切地招呼着两人。
江小五嘻嘻一笑，拿过刘老师手里的笔就在旁边的白纸上涂画着，顾念不感兴趣似的望向别处，身子却是不肯离开。
刘老师脸上笑容一顿，叹了口气，“顾念，你真的不想参加美术社吗？你的天赋真的很强，如果……”“我再考虑考虑。”顾念打断了刘老师的话，尽管失礼但她的脑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就疼的要命，“我妈妈不会同意的，我要好好学习。”她抱着头重复着。
江小五放下笔强迫着与顾念对视，“你不是说过要忠于自己吗？你干嘛处处管你妈妈怎么想？”顾念的头更疼了，尤其是她想答应时脑子就跟炸了一样，她尖叫一声推开江小五冲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回到家的顾念一遍遍重复着，直到眼睛聚焦看见顾母皱紧的眉才缓缓恢复平静，“妈妈，我想加入美术社。”她似乎从未这样坚定过，顾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顾父，顾父也是一脸惊奇。
“你不该违背我们的意愿。”顾母看向顾念的眼睛，顾念的头又疼起来了，似乎有人再耳边劝着她顺从，“你这样是错误的，你是最听话懂事的孩子，不是吗，01？”这是顾母第一次当着顾念提这个名字。
这是在对机器人实施强制指令，本意是防止机器人伤害买家的特殊措施，但现在多用于对不合格的机器人进行重新设定。
顾念瞪大了眼，随着一声闷哼垂下了头跌在地上。
“删掉她今天的记忆重启吧，格式化一切就白费了。”顾父难得管起事，顾母点了点头调试着01的芯片。
那天晚上好像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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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五担忧地望着顾念，“你还好吧，昨晚疼成那样，有吃药吗？”可惜顾念在走神，江小五喊了好几声她才呆呆地点了点头。
“小五，你说，真的有可以哭、可以笑的机器人吗？”顾念好像有些沮丧，就像受了巨大的打击，江小五听到也是一愣，“当然有。”江小五转过身不再说话。
同学们都在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顾念和江小五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离开自己的位子，甚至都没有任何交流，在一片商讨中，江小五松开手中已经断了的笔，拉起顾念就离开了教室。
“顾念，我是机器人。”江小五犹豫了很久才从嘴里挤出这句话，她露出了自己的后腰，那里有个极不明显的二维码，“我就是可以哭、可以笑的机器人。”
江小五看着顾念，“你也是，咱们是同样的、被人定制出来的机器人。”
顾念不知道该哭该笑了，是的，她昨晚并没有被删除记忆，一个不是顾母设置的加密文件保存了所有的信息包括她昏迷后顾父顾母的对话和动作，顾母的强制修正意外解开密码唤醒顾念所有的意识，作为人存在了太久，她一时接受不了，可心底的疑问却也在那一刻解开。
“我是机器人啊，怪不得、怪不得。”顾念连连后退跌到地上，磨伤手的伤口似乎有点点血珠，顾念清楚那只是顾父添加的可复制性血包的鲜血，“可我是机器人啊，我不是木偶。”
江小五拍着顾念的肩膀示意顾念坐下。
“你真的很神奇，我来这里第一天就知道你是机器人了，但你却像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跟我做朋友，机器人之间很少有来往的。
太多父母期待着机器人孩子成龙成凤，一个学校存在两个机器人就难免有一个被比下去。我就是因为比不过之前学校的孩子才转校的。
你像个人类，这令我感到惊奇，你的哭和笑都太自然，自然到我怀疑我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错误。因为我最开始是想要战胜你来避免再次输掉的。“江小五微微笑着，曾经看上去得体的笑容现在却显得刻意而虚假，顾念只是茫然地看着。
“你能改变一个人，要知道，我从前是说不出不要管父母为自己而活这种话的，即便我的父亲希望我能像他们的死去的女儿一样任性一样天真，我还必须保持着微笑和得体，所有人都在谴责我是如此的失败，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跟我说要忠于自己的家伙。”
“跟你在一起，我活得像我自己，但我就被销毁了，”江小五皱着眉，脸上挂着笑，看上去十分滑稽，“我的芯片出现了设定程序以外的内容，我的父亲请来的专家提议将我恢复出厂设定重新升级，在那之后，我还会是我吗？”顾念能感觉到江小五的悲伤。
她轻轻拥抱江小五，这是她能给的最大的安慰，“你永远都是你，即使你不再是现在的你，你会越来越好，总有一天获得真正的自我。”江小五缩着身子，笑着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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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回到家，电视上正播着新闻，丢失了养女机器人的富豪高价寻求养女的线索，她攥紧了手里的电话，第一次没有理会父母就回了房间。
顾母给顾父使了眼神，一位高级专家将在两小时后到达这个小小的屋子门口。
当专家打开顾念的门，窗帘随着风在空中起舞，顾念背着行囊走在大街小巷，她转过头避开监控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家，压了压帽檐握着手机离开，刘老师的电话号码停留在最上面。
或许很快就有答案了，顾念一路小跑去往画室，手上拆解着自己心脏处的芯片，那颗发着光的芯片。
她最后遇见了江小五，没有私人定制的衣服或是高档用品的装饰，干净而自然，板着脸坐在画板前描画着什么，顾念看着刘老师在那边调弄着画板，笑着打了招呼，尽管刘老师并没有理会她，她依旧自然地做到崭新的画板前。
这一次，她的画里的鸟在彩虹上飞翔。
作者：李境雨 所在学校：静海镇第一中学 指导老师：赵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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