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杯获奖作品:《冥河引渡》
(一)
“这回的摆渡人似乎坚持了很久。太平静啦,连个闹事的投诉的魂灵都没有——”冥王坐在他的黑色王座上,一手撑着头一手丢着一颗小小的钻石玩。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旁的小骷髅端上来一盘葡萄。冥王伸手摘了一颗吃了,换了个姿势靠着:“005!”
“在——”我慌忙丢下手里的树枝剪,撞掉了一个金苹果后冲到了冥王的王座前,“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你来这几年了?”冥王又打了个哈欠。“两年了,”我有些惭愧地说,“大人,非常抱歉……”“嘿,正好!”他一下坐起来,似乎突然有了几分动力,“你去给我看看,那老头在干嘛。哦……好像不是老头……叫什么来着……”“安德鲁,大人。”“啊!好的!就是他!”冥王打了个响指,“去吧!”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黑色的风就盘旋在我的周围,把我托着飞起来,逐渐向冥河的方向去了。“记住,我可不要在河对岸看见任何有执念的东西……”
(二)
“你是哈迪斯手下的小鬼?”安德鲁正在解开船的缆绳,极快地瞥了我一眼。我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是的,您可以叫我005.”他似乎是嗤了一声,听见我说话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我。
这时我才细细的观察了这个人一遍。他看上去是五十多岁的时候到这里来的。与人对视时,他的眼神很锐利,给我一种他连我这迷雾组成的形体也能看穿的感觉。但他似乎不愿过多与人有什么交流,因此眼皮总是耷拉着,把一切可能的视线都阻隔在外。他的皱纹说不上多,身上那件有些褴褛的灰色长袍却平白为他添了许多沧桑。
我和许多魂灵站在他的小船上,从各种各样的漂浮的物件——那些执念化为的实体中滑过,却荡不起一丝水花。这船会将执念化形后丢在冥河中,这些年,似乎又多了些不同的东西。我趴在船舷上,看着一条钻石项链和报废的汽车轮胎绞在了一起。周围是无边的死寂,浓稠的黑暗被船头的灯扒开一条转瞬即逝的路。身边的魂灵们窃窃私语着,在安德鲁转身瞪视时又迅速安静下来。
突然魂灵中爆发出一阵尖厉的哭声,安德鲁几乎是一瞬间就把一只魂灵抓到船头,接着那魂灵在四周涌出的一股黑气中消失了——被直接引渡去了长春花之地——平庸之人和未裁决善恶之人去的地方,只有一片广袤无垠的荒野和终年不散的迷雾。
船上彻底安静了。我盯着安德鲁近乎冷漠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无端感觉有些不适。那背影仿佛猛然伛偻了些。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执念呢?到了这里也该明白死亡是一切的终点了吧。
一切都是绝望的灰色,只有岑寂会如瘟疫般传播。然而我并不知道那种不适叫“痛苦”。
(三)
重复了几个月这样的生活后,有一天船头的灯突然自己亮了。我看见安德鲁的眼睛当时好像出现了一瞬别的神色。将岸这边的魂灵全都摆渡过河后,他却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宣布:“今天要去人间抓滞留的魂灵,你跟着我。”我呆滞地看着他把船系好,从河边的小屋里拿出了一瓶酒——居然是酒,仰头喝起来。
在冥界是感受不到“味道”的,只感受得到生前关于食物的“美好”或“难吃”的记忆。食物或饮料,除了特批可以享受的进入极乐境的圣人或英雄,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这样的味同嚼蜡,他竟然喝的下去?
安德鲁自顾自地一口气喝完,转头看见我呆愣的表情,微微一哂:“像你们这样还真是可怜啊,出生在这儿,连身体都只有脸是清晰的,怕是连酒的滋味也没尝过吧?呵,只能得到哈迪斯那小子施舍的情绪……你知道何为借酒浇——咳!”他似乎是突然呛了一下,接着一摆手:“哎,你还磨蹭什么!跟着我!”
不知为何,他转身就走的大步看上去有点慌。他可是摆渡人安德鲁,怎么会慌呢?
我乱七八糟地跟着他跑着,突然恍然大悟:是因为要去人间了,所以很激动吧?
(四)
人间。
我从未想过是这样。
真实的,五彩斑斓的人间。喧嚣几乎令我头晕目眩。我在冥王大人那里见过影像,但也是黑白而无声的,像旧电影一样静静流动,就和冥界差不多。可是出现在我眼前的景色仿佛用一切美好的词汇也无法形容:天空是美丽的湛蓝,像最纯粹的蓝玉髓。宽敞的路上有各种飞快的交通工具,人们走在街上露出或悲或乐的表情,一簇簇高楼比冥后花园里最高的树还高……跳跃的万家灯火、自然和人造的声音,只让人心里翻腾起无边的喜悦,一片片,像轻柔的海潮包裹住你。可这样的美好,却又让我怀疑这是虚幻——
我在那个瞬间明白了人类的一切执念,冥王大人大概担心的就是这个吧。就像我给冥王大人念过的那本诗集中写的: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
(五)
安德鲁带着我飘进一间很小的屋子。烛火被漏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欲坠,“噼啪”一声响,投在墙上的一个小影子动了一下。我努力看清屋里的景象,这小屋家徒四壁一览无余,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趴在一位老妇人膝上睡得正香。老妇人手里的书还是摊开的,眼睛却已经合上了。她的魂灵站在小女孩边上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听到我们进来向我们点头示意,接着又转头沉默地对抗。
安德鲁好像突然哑了。他不是刚才还很急吗?要尽快带她走啊。
无奈,我只好开口了:“夫人。”安德鲁突然狠狠地用眼神剜了我一下,吓得我把后半句咽回去了。然后他开口了:“夫人。”声音比我平板多了,原来是要冷漠一点吗?我又恍然。
结果听见他用那冥河一样冰冷的声音说:“您愿意讲讲您的故事吗?”
我近乎悚然了,瞪着他的侧脸试图找出别的情绪——可是没成功。老妇人也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却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坐下来。老人语速很慢,有时还会停下来像活着时那样擦擦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总算停下了。屋子里又陷入沉默。
许久,老妇人又开口了:“摆渡人,这世上有天堂吗?”
“天界倒是有,那是神灵们住的地方。天堂……大约极乐境可以算吧。但恕我直言,您大概没法去。”安德鲁说的十分客观,“而且这个时候,您该跟我上船了。”
老妇人不语,望着自己枯槁的手掌。
“我的船……会渡去您的执念,极乐境和长春花之地会没有区别。您的一切……会以另一种形式留存下来。我对着冥河发誓。”
老妇人终于抬起头,像是想记住这摆渡人的模样,皱纹微微展开了。她消失在一阵黑雾中,那是她去冥河边了。
我站起身来。任务完成了,我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又是那种不适的感觉。
“你到底,是怎么摆渡的?”
(六)
“啊——所以是这样——”冥王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思索的神情,“那不是更不可能了吗?他少说也干了几百年了,几百年的辛酸他打算扛在自己身上?虽说这样魂灵不会有被剥夺记忆的怨怼吧……”
“大人,摆渡人到了。”
“渡人即是渡己,”安德鲁走进来时竟然在笑,连带着那种厚重的沧桑也不见了似的,“哈迪斯,又见面了。”我揉揉眼睛,发现他周身有……白色的光?
冥王的嘴张得很大:“你是,冥河的魂灵?”
“是的,几百年过去,我已自渡为神。”
作者:熊子涵 所在学校:华中师范大学第一附属中学 指导老师:许丹玲
本文系“摆渡人”杯全国高中生征文大赛二等奖获奖作品,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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