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杯百强作品：《河汉渡疏星》

河汉渡疏星

　　对不朽来说，人是不平等的。必须区别小的不朽和大的不朽。小的不朽是指一个人在认识他的人心中留下了回忆；大的不朽是指一个人在不认识的人心中留下了回忆。

　　——题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百代光阴亦似过客倏忽流逝，在时光流淌的“嘀哒啪哒”中，我曾走过棣棠花盛放的石径，也曾攀爬上青枫的枝桠、被鲜艳的叶爪划伤了脸颊；曾在那凉凉的一丸冷月下编织悲伤凄美的神话，也曾在暖暖的台灯下播洒幼稚浪漫的童话······蓦然回首，是十六年的长河。

　　属于我的十六年阳光普照，属于我的船舍总是干净舒适，为何时间之河的浪波摇的如此安稳？推开船舱的门，轻轻唤一声：是谁，在为我摆渡？

　　咏叹之河

　　是谁，愿载我驶过此段咏叹之河？

　　撩起乌篷船帘，那个使棹的老人可不就是我的姥姥，原来，她还握着那本《诗经》。

　　姥姥是一位文雅的船长，她的“船桨”是一本《诗经》；姥姥也是一位耐心的舵手，这一渡，便摆渡过了八年的时光。

　　姥姥爱诗，爱诗中干净纯粹热烈的情感，爱同我讲诗。说来有趣，姥姥说我小时候自己翻阅《诗经》，对《国风·卫风·淇奥》情有独钟，如今细细想来，我可能从小就爱慕美男子吧。我的脑海中始终飘动着一些朦朦胧胧的画面，记得暮春正午的阳光斜斜地铺满阳台的木桌，姥姥炸好了甜干喂给我吃，而我，手里是一本厚厚的《诗经》，书页懒懒地摇动着，吹起一阵幽幽的墨香······闲暇时瑰丽的幻梦中，有时出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倾城君子，有时掺杂些“鴥彼晨风，郁彼北林”的望穿秋水，也有时享受着“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的景仰祝颂。诸多幻象，为我不加粉饰的童年带来了文学的美丽，带来了对未来的憧憬；一声摆渡人的咏叹，河中的潆洄渐渐平息，咏叹之河的流域内回响着姥姥的教诲，我的内心又如此安恬宁静。

　　小小的乌篷船，是诗歌的世界；儿时的摆渡，“终不可谖兮”。

　　孤寂之河

　　是谁，愿载我驶过此段孤寂之河？

　　推开湿旧的木门，那个对我敞开胸怀的女孩是我的挚友。

　　是她，摆渡了我的孤寂；是她，陪我共闯那无数个拼搏疲惫的日子；也是她，在耿耿星河下聆听我的“不可说”，分享炽热或失意的经历······如果说，父母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样子，那么，你便收藏了最懂我的心思。

　　在学校时，我们为了一道题目激烈交流，而后相视一笑的情景从不鲜见；迈步在回家的小道上，我们将今日份的欢乐反复咀嚼；望着长夜慢慢披上自己的斗篷，我们恣意畅快地聊起“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的缱绻深情，转到“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的凄美哀思，又跳脱到小说中“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浪漫绮梦······一帧帧回忆辗转到眼前，最让我感到可贵的，不是我们的无话不说，而是我们相互治愈、相互保护的信赖。我并不缺少说话的对象，但我缺少令我放下防备的朋友；我感谢她的到来：在我遭受莫名的嫉妒与冷眼、被误解与孤寂刺得遍体鳞伤之时，你愿意为我放干毒血，舔舐我心灵的创口。

　　岁月无声，那摆渡在我孤寂之河之上的你，那与我交换真心的你，我无以为报。只希望牵着你的衣袖，徜徉在江风水色之中；只希望，我们的每一次别离都带来更温暖的重逢，永远不做那“离梦杳如关塞长”的薛涛。

　　懒惰之河

　　是谁，愿载我驶过此段懒惰之河？

　　旋启厚重的舱门，那个俊逸飒爽的女子是我的母亲；令人可惜的是，她极少展露“一笑作春温”的温婉柔情，但令我深感幸运的是，她用铁腕豪情教会了我孰黑孰白、孰是孰非，背着我蹚过了懒惰的沼泽。

　　朱光潜有言，“幸福的世界里绝没有愚蠢者、怯懦者和懒惰者的地位”，懒惰，是一切痛苦的原罪。犹记刚升初一的自己，懵懂简单，对新同学新环境感到新奇，对各式各色的偶像剧贪图自娱，对新课程的学习尤显陌生与畏怵，于是，我渐渐产生了惰意，也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是母亲，最先发现了我的问题。

　　从小到大，我都跟别的小孩子的关于父母教育的观点不同，因为我一直都认为，一个巴掌，是帮助一个孩子清醒的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当母亲从我的书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听写纸，并试图将其还原时，我想自己正面临着有生以来最羞臊的时刻，也蓦地意识到了那段时间缺乏努力的“醉生梦死”是多么愚蠢的选择。“啪”，一片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手心火辣辣的疼，抬眸望进母亲的眼睛，那瞳孔里的冷静与睿智在无声地提醒我去找回自己的目标，不要再忘记自己的理想。时过境迁，我记不清母亲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夕阳染暖了室内的光线，心头萦绕着一缕忧伤，但我想，更多的是一种清醒的喜悦。

　　之后每每想要懈怠时，我都会搓一搓手心，想一想母亲的期许，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一份尊敬与感动，因一种为母亲的宽容与严肃所深深折服的爱意。

　　时代之波

　　2020年不幸地抓住了一个令人惆怅的开头。

　　在严峻的疫情中，“逆行者”、“摆渡人”纷纷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在人生的航程里，我从来不是独筏击中流，而是与其他人共同居住在一艘诺亚方舟上，相互摆渡。

　　我的父母不再是只为我摆渡的渔者，那两身洁白的防护服昭示了他们的决心，那早出晚归的作息似乎让我领悟了摆渡人的使命。我们正乘着时代的风浪，而非个人的扁舟；我们都渴望到达幸福的彼岸，却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责任！人活着，不就是在相互摆渡吗？那些众所周知的、抑或是自知冷暖的摆渡，留下了千千万万卷不朽的回忆；时代之波托举的故事，仿佛只是一粒粒沙，但，也等待着历史大浪淘金。

　　姥姥摆渡了我童年的懵懂，我摆渡了她老年的孤单；朋友摆渡了我的痛苦与孤寂，我摆渡了她的心酸和自抑；母亲摆渡了我的懒惰与自卑，我摆渡了她的不安与焦虑······粗茶淡饭间江湖飘摇，荣华富贵中宦海浮沉，我们的摆渡，留下了多少眷恋，播种了多少希冀。

　　将眼光放向远方，继续渡将后几十年的舟，行人不应回首太久。

　　如今依然被摆渡的我，何时能够为我的摆渡人摆渡余生？惟愿人生总似苍穹星辰，银河渡我，我亦能镶嵌于迢迢河汉，一渡银河。

　　作者：尤睿童所在学校：合肥一六八中学指导老师：黄艳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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