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幽魂又来了

　　来到阿刻戎河岸边

　　他们在河的这一头徘徊

　　徘徊在死与生的边界

　　久等了

　　我亲爱的客人

　　吐出舌下的金币

　　我便是你们的摆渡人

　　客人啊，别哭啦

　　反正来时的路已消逝于浓雾

　　好啦，好啦，往前看看吧

　　看那片水的尽头

　　那里盛开着永不凋零的长春花

　　那里坐落着死神最宏伟的圣殿

　　那里有你们曾以为失去的所有

　　唯独没有尘世间的痛苦与不公

　　如果你们的诗人说

　　生命是座华美的囚笼

　　那么，河那头有出笼的夜莺

　　正欢乐歌唱于花丛

　　客人啊，别哭啦

　　悄悄告诉你们啊

　　河那头有人间看不到的壮丽星群，每颗星辰都像女皇耳边的珍珠般大

　　当它们缓缓旋转时，会在深邃的黑色天空中留下闪烁的尾巴

　　河那头有占据了半边天空的银色月亮，沁凉似水的月光

　　能将一切照得犹如人间的白昼般透亮

　　河那头有生长在嶙峋怪石组成的断崖上的，张牙舞爪的的黑色巨树

　　手持烈焰长鞭，长着破损蝠翼的复仇女神在其间出没

　　河那头有名为勒特的遗忘之河，涓涓细流披着乳白色的温柔外衣

　　邀请想前往来世的灵魂将其饮用

　　河那头有邱里普勒格顿，愤怒的火焰之河奔腾着，咆哮着

　　自千丈的悬崖之上倾泻而下，灼烧出焦黑的河道

　　河那头有千千万万的银花于梦境接壤处绽放，在黑暗中发出柔光

　　那缥缈的雾气自花蕊中升起，氤氲了幽香

　　河那头，遍地铺陈的是

　　地底世界的所有财富

　　紫水晶像夕阳被大地吞没前最后的晚霞

　　红玛瑙像兑了少许水的葡萄美酒

　　绿翡翠像被正午烈阳穿过的剔透树叶

　　钻石则像星辰般散落随意

　　有许许多多美玉，有的像白鸽的眼睛般粉红

　　有的像猛虎的眼睛般金黄

　　每一块猫眼石都像个暗无天日的深海世界

　　里面时不时燃烧起冰冷的火焰

　　每一块蓝宝石都像勿忘我花般的人间晴空

　　里面有碧蓝的海水，正在轻缓流淌

　　我保证啊，你们还能看到什么是真正的永恒不朽

　　跨过四条大河，转过七座荒山，最雄伟的神迹便会展现在眼前

　　皎洁的月光下

　　耸立着山一般高的壮丽神殿

　　它是那么威严

　　却又在光影交错的平面上无比柔和

　　黑曜石的坚硬墙面覆盖着错综复杂的纹饰，镂刻精美的浮雕

　　夜影下的供人仰望的高塔，缀着火炬浮动的微光

　　塔楼下半沉着美丽的花园

　　有覆盖着忍冬花藤的小亭，晶莹的喷泉坠下繁星万千

　　宫殿里铺着厚厚的水晶砖

　　上有祭司舞蹈，下有游鱼嬉戏

　　大理石回廊覆盖上了锦绣长毯

　　白色露台上可以眺望蜿蜒的冥河消失在天际

　　期待吗，我的客人？

　　当我们到达对岸时，你们就看见那样的奇景

　　在这之前

　　坐在右舷的客人不要东张西望

　　“可我看到，很多东西

　　正在黑色河水中沉浮

　　有缺损的小熊，破旧的娃娃

　　有撕碎的文凭，枯萎的胸花

　　为什么仅仅只是看见

　　我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

　　也会抽搐？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哭？”

　　……客人啊，别看了

　　这是摆渡人的忠告

　　河水里是人们从生到死遗弃的梦

　　不要直视它，当心深渊把你吞掉

　　你们还在听吗？

　　很好，很好，不要乱动

　　有首歌我琢磨了好久好久

　　我想唱给自己一首摆渡人的歌

　　虽然只能回响在混浊黯淡的忘川上

　　但仅仅听见就使我心欢乐

　　我和你们不同

　　不知起始也不知归宿

　　我在烟波浩渺的冥河间彷徨

　　彷徨在虚无的漫漫长夜中

　　我保护着一批又一批客人

　　前往自己踏不上的对岸

　　我孤单地为自己唱歌

　　唱着只有我和客人能听见的歌

　　我也想问我为什么而生

　　答案是我是天生的摆渡人

　　永不停歇地摇着桨，载你们前往

　　一次次提醒你们，直视深渊的下场

　　划开最黏稠的水面，避开最危险的漩涡

　　从这头载起满船的恸哭，从水边拉开痴迷的魂魄

　　将你们送往彼岸是我的使命

　　纵使千年也无悔

　　毕竟只要一刻没了我

　　成群的灵魂便无法渡河

　　必须有谁担下这职责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高兴是我

　　至少我可以看见你们快要到岸时惊叹的模样

　　我可以听见你们踏上那片土地时喜极的抽泣

　　我可以想象你们奔向久违的亲人朋友的快乐

　　我可以待在船上，听着你们的喧嚣渐渐远去

　　感受着你们的快乐渐渐化成我的

　　然后，我撑开船，独自返航

　　划到河中央时，我会放开嗓子唱一首歌

　　唱一首摆渡人的歌

　　那时茫茫的河中只有我一人

　　我可以边划船，边想象你们怎样

　　想象着

　　你们描绘给我的人间图画

　　晨曦洒向山谷清早的金色朝雾

　　远远有连绵起伏的草场与湖泊

　　灿烂的阳光砸碎了精巧的林荫

　　茂密松林将群山裹进一派森绿

　　鸟儿在疏疏朗朗的枝桠间歌唱

　　小鹿在碧绿的灌丛里反复横跳

　　白绒绒的蒲公英被风轻轻捎起

　　迎着美好光辉飞向耀眼的太阳

　　我可以微微闭上眼

　　做一个很短很短的梦

　　有那么一刻

　　人间能向我敞开大门，彼岸也欢迎我的到来

　　然后我醒了

　　我很满足

　　啊呀，不知不觉便到了呢

　　来吧，亲爱的客人，小心脚下

　　再见，再见

　　我要去迎接下一批客人啦

　　再见，再见

　　祝你们在这儿能幸福安康

　　冲我笑笑吧

　　这样我也能体会到你们的快乐了

　　真想告诉你们

　　多么荣幸啊，我成了你们的摆渡人

　　最后一个请求

　　去了美好的那边，可以不要忘了我吗

　　请不要忘了

　　有一个摆渡人，唱了首歌啊

　　作者：李子妤  所在学校：深圳市南山外国语学校（集团）高级中学  指导老师：何端芬

　　本文系“摆渡人”杯全国高中生征文大赛二等奖获奖作品，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