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文:大家之所以关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最近两年的在线教育与前些年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最近一年。以前名师做在线教育,本身是有顾虑的,过去的名师如果进行在线授课,做课件马上就被抓现行,这是真凭实据,老师也不敢轻易造次,同时也害怕自己赖以为生的那些讲义,PPT或者题型被别人拿走。
最近一年直播兴起之后,老师有了机会,直播结束就完了,不会有证据留存,除非是同步录下来的。同时老师自己的知识产权、著作权,精心准备的题或者讲义,别人是拿不走的,所以最近一年这种形式挺多的。
储朝晖:我觉得刚刚何校长讲的是有道理的,只要不过某一个度,可以不用干预。并且我觉得还可以更加明确一点,就是老师在学校里面完成学校规定的工作量,学校就不应该干涉学校以外的事情。只要不是有偿补课,在完成工作量之后做在线教学,收取报酬,我觉得是正当的。
何石明:这里面有几个标准,第一别给自己的孩子上课,无论是家教也好,报班也好。第二,不去勾结外面的辅导机构,给自己的学生和家长做广告,做市场推广。这两方面做到位以后,其他的形式,比如发表个人公众账号,有些用户给你赞赏;做讲座甚至在线授课方式获取相应收入,发表文章等,这些东西不能规定太死。因为教师也是个自由的人,是知识分子,尽管中小学,特别是义务教育阶段对老师的要求更高一些,他不同于大学的地方在于,孩子是未成年人,需要老师全力以赴去奉献与付出。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他跟大学老师本质上都是知识分子,有自由的行为,自由的思想,自由的市场机会,如果一旦把这个空间弄没了,管得了行为,管不了心。把老师施展才华的舞台控制以后,反而对学校不好。
储朝晖:最关键的是把老师的尊严弄没了。如果老师没有尊严了,有可能他一天用二十个小时去干,但是最后效果未必是好的。
如果这个老师是有尊严的,他能感到自我价值,一天工作八个小时,可能比他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的效果要好得多。
所以我觉得首先要尊重教师,如果不尊重,其他话都不用说。不管是教育部的文件,还是各地方、各省出的文件,都要尊重老师。然后在尊重的前提下,我们要有规范,要有边界,也有教师的行为准则,哪些是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
陈志文:教育部出的文件,在执行过程中,涉及到一些度的问题,我们如何去把握这个度,刚才何校长讲了有两点,我觉得很好。一个是不能使用自己班里的学生,第二个是不能再和外面勾连去推销,这两件事无论是在线的,还是非在线的都不能干。在实际操作中,对一些优秀教师要有一定的宽容度。
储朝晖:如果从教师自身角度上,我觉得也可以自律,比方我这个学期上哪门课,我不能直接把这门课搬到线上去挣钱,我觉得大家要避开这样的行为,免得别人去怀疑。但是如果是做一些研究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志文:反正一句话,原则上我们都是反对的,国家的规定是很明确的,但是在实际上、操作上它还有区别,尤其是在一线。
最后讨论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话题,这个话题涉及到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技术对教育最后的影响,我们能看到现在越来越多的一些名师离开学校。
实际上我们的互联网技术,或者新兴技术在逐步改变现代学校的模式,改变教育的生产关系,未来无论组织形式还是学习形态可能都会发生很大的一个变化。将来所谓校园的界限,肯定会越来越模糊,你们对这方面的发展有什么样“脑洞大开”的想法或预测?
储朝晖:不同的人不同看法,实际上有的人已经预测,学校做的事的范围越来越小,很多知识可以通过互联网学习。
所以我觉得有了互联网以后,学校本身应该主动地依据这个实际情况去调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生怎么样与别人建立关系,怎么样处理好与别人的关系上,怎么样去养成某种品质,我认为这是以后学校更需要去做的工作。
何石明:我的体会是,互联网对教育体系有很大的影响,但是没有想象的那么快,那么力度大。
首先互联网这个时代,对教育肯定是一个积极的促进,比如说让更多的孩子享受到更多的教育,学校没有围墙,没有边界,老师也不一定说是哪个学校的,一中、二中、三中无所谓了,反正我都会听你们的课,这个都解决了,知识也普及了,传输也快了,但有一个什么问题呢?特别对中小学学生而言,毕竟他们的能力和情感还不够成熟,还是需要老师面对面对他进行情感、态度和价值观的影响。
学生看到老师在课堂上表现,他的板书,他的提问,他的眼神,这种交互影响比知识本身还大。如刚才储老师所讲,带学生去实践,在网络上解决不了,老师跟学生个人心理沟通,甚至是当面的一种拥抱、抚慰或是一个动作、眼神等等,互联网解决不了,而这些东西它比知识本身其实更重要,更能影响孩子。
陈志文: 1994年互联网的先驱之一钱伯斯说过一句话,互联网影响最大的会是教育,但是二十几年过去之后,我们看到互联网影响最小的是教育。它是一个渐进的发展,和其他行业完全不一样。
但是这两年明显在加速变化,我从史老师的事件里看到一种现象,或者说一个趋势,可能会有一部分名师离开学校。当然这些名师固然是优秀的名师,同时也是能够有效提高学生分数的,他走的路径一定是这样,因为现在有越来越多的这种平台,给他这样的机会。过去出去办个班,涉及招生等很复杂的一套组织工作,现在这种平台,让名师在外边立个山头,立块牌子相对容易得多,我认为可能不止一个“史老师”,逐渐会有更多的“史老师”,这个趋势可能无法阻挡,但也不能说会导致所有的名师都“出走”了。因为互联网不可以替代传统的学校教育。
何石明:这个话题,我个人的观点还比较保守,我倒不觉得史老师能够代表很多的名师,因为有一个问题,老师的成长离不开跟孩子的互动。
陈志文:有人说过脱离一线三年,你就不是名师了。
何石明:是,比如说我们有教研员,有的教研员研究这个专业或者试题,但教课他可能不如学校的一线老师,为什么?他实际上是离开了学生,缺少了跟学生之间互动的方式和教孩子理解的方式,这样很难达到教育的效果。所以我觉得可能会有一些像史老师这样的教师离开体制,但不会成为一个趋势,不会形成主流。
储朝晖: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到底有多少有影响的老师会走出体制,一个很重要的影响因素是体制的暴露性。我认为管理方,教育管理者应该有更大的容度,来包容这些优秀教师,在他不越过某一个边界的情况下,让他从事在线教学,甚至给这些教师创造条件,创造平台,让更多人从中获益。有这样的胸怀,就不会有太多的人离开。
陈志文:总结一下,基本都是反对中小学老师以逐利为目的在课外授课,或者各种有偿的形式,原则上支持教育部或者相关方面的规定,只是在操作中要有一个平衡。我们对老师从事在线教育是支持的,反对的是借此去逐利,换另一种道具办班。
对于未来的发展趋势,何校长的看法没有那么悲观,老师辞职去逐利的情况会有但不会成为一个趋势。
何石明:这个话题要说得大一点,首先教师的待遇必须要跟上,如果不谈待遇问题就去约束老师的行为,其实还是基础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不光是中小学老师,甚至大学老师,他们不足以养家糊口的时候,一定会寻求别的途径。
以此为前提,其次就是要给予老师更大的尊重,更大的包容,让他们能有更多施展的机会与舞台。另外,应该鼓励老师通过网络的形式检验自己,看有多少人点赞,多少人支持,这对老师的发展也是一个好事。
储朝晖:目前中国在线教育或者跟在线相关的教育,依然是低层次的,很多都是简单的拷贝,在线教学的内容依然不能满足需求。如果放在整个国际上比较,我们是一个教育大国,但是在线教育这方面,我们是弱国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我们要有新的机制去激励更多人在这个领域去创造,去创新。采取一些切实有效的措施来鼓励在线教学的发展,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去解决内部细节问题。不能因小失大,这是我的基本看法。
陈志文:储老师的看法,是放到了更大的层次。您是支持在线教育的,这点毫无疑问。您讲的这个问题,我觉得是教育本身要去突破和解决的问题,信息技术是提高效能的,这样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现在我们和发达国家相比,在信息技术的使用上区别非常大,因为我们还是围绕分数,所有的在线教育企业从绝对的角度来讲都是奔着分数去的,要达到真正的改变还是很难的。
以上是中国教育在线本期《对话·中国教育》的内容,谢谢两位嘉宾,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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